小时候,一家子在农村老家过除夕,最期待的就是午夜的烟花了。
仿佛是天地间一曲宏大的交响乐,还未等午夜的钟声响起,前奏便由浅入深地奏响。时间像一位指挥家,激情地挥舞着指挥棒,一个动作一个动作,加快节奏,零星的烟花逐渐密集升起,三三两两的爆炸声逐渐急促。终于,“砰——”这是乐章最深沉的一声鼓响,也是新年里地球的第一声心跳。
这一刻,千万束“流星”如雨点般倾泻,天空展开万里长卷,迎接着这场雷霆万钧的泼墨冲击。“咚咚咚——”那一颗颗“流星”有力地打在画卷上,高亢急奏的旋律裹挟着溅起的油墨,在长空尽情延展,化作牡丹、化作金菊、化作漫天飞舞的萤火虫、化作被风吹散的蒲公英……
当然,那最高最绚烂的一束烟花,必定是我们家的。父亲是一名烟花工艺美术师,每年他带回来的礼花弹,总是一枝独秀。一颗直径20厘米的礼花弹要想顺利升空,那也得提前花一番工夫,就如同发射炮弹一样,我们也得提前架设好专用的炮筒,有时是在田里挖个洞,把炮筒埋进去,有时安在水泥沟里,严严实实地固定好,保证炮筒笔直地朝向天空。
燃放礼花弹绝对是一件惊险刺激的事,可惜我从来没有亲手试过,父亲却是游刃有余,点燃长长的引信,让礼花弹顺着炮筒滑落,然后再迅速跑开,这时我和妈妈躲在屋檐下,使劲捂住耳朵,“砰”的响声还是从指缝里穿透我的身体,心脏也随着猛地一震。礼花弹就在一刹那,从炮筒气势磅礴地喷射而出,留下一束尾迹的火星。抬头望去,它已变成天空的一个光点,我的目光追随着它的轨迹而去,眼看着它达到最高点开始下落。就当我以为它哑火的时候,忽地绽放开来,规则、饱满又壮观的形态一下子让万花失色,这种“夺魁”的骄傲感也成了儿时最美妙的回忆。
时光荏苒,许久不在老家过年了,那束飞得最高的烟花依然在我的记忆里,色彩依旧。
烟花真是一门浪漫的艺术啊,它的绽放像极了世间的美好。纵是烟花易冷,只有一刹那,但这一刹那迸射出的光华,却让人情不自禁地按下心中的快门,想将它长久铭记。后来我又辗转几个城市,长沙橘子洲的烟花秀,上海滴水湖的烟花秀,我总会前往观赏,让那万紫千红、火树银花,穿越时空,串联起故乡除夕夜的一刹那。